↑2021年12月25日,2022年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南华大学考点,考生们进行考试。图据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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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新闻记者丨陈怡帆 杜玉全 实习生丨李迎
编辑丨余冬梅 何先锋
近日,武汉科技大学披露了“逆向考研”数据,在2022级的研究生中,有159人本科毕业于双一流院校,其中不乏同济大学、华中科技大学、中山大学等名校本科生。
这并非孤例,今年各地不少“双非”高校的研究生生源里频现“名校本科生”的身影。昆明理工大学2022级研究生新生中,有92名本科来自985高校,包括北京大学、西安交通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这四所C9高校。在深圳大学全日制硕士研究生生源中,来自“双一流”高校及本校的生源占41%,亦有不少北京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浙江大学等名校学生。
在“人往高处走”的世俗之见中,放弃名校光环对于他们而言是否意味着失败?在唯名校论的社会风气里,他们如何调试自我、如何做出忠于本心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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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喜欢的事,拼一把
在上海理工大学读研一的齐贝林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被动的,为了踏进现在专业的大门,她辗转了三年。
齐贝林本科就读于中国农业大学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专业,因为从小到大都是理科生,2015年高考后,她顺理成章地选择了工科专业,这本该是人生再正常不过的成长轨迹,最终却演变成一条错误的路。
进入大学后,她逐渐感受到自己和周边环境的格格不入。她喜欢读人文社科类书籍,参加校园媒体的工作。她“像一个异类”闯入了工科的世界,虽然环境不“卷”,但她总开心不起来,只想熬完大学四年,对未来也没有考量。
2019年毕业后,她先是加入了考公大军,选择了另一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赛道。经过五六次失败后,齐贝林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如去考新闻传播专业,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拼一把。”
↑齐贝林在准备考研 图据受访者
2020年,齐贝林以中国传媒大学为考研目标,备考了三个多月,但连复试的入场券都没拿到。第二次考研,她开始降低预期,“一开始有架子在,觉得自己是985重点大学毕业的,必须要选一个更好的(学校)。经过第一年的捶打,心气没那么傲了,不会把985或‘双一流’放在第一选择了。”
至少,不论向上或向下流动,考研让人能延展出新的可能和不同以往的就业选择。
本科毕业于兰州大学的代代,今年“上岸”了青岛大学临床病理学研究生,现在正在某三甲医院进行并轨规培。代代说,以后,她可以从事病理学科相关工作,不用再在临床方向做不喜欢的事了。
在高考填报志愿时,父亲觉得学医有利于就业,他把代代所有的填报选项都填成临床医学,于是“痛苦和卷”构成了她对于本科生活的所有回忆。一方面,同学之间激烈的竞争让她喘不过气;另一方面,虽就读临床专业,但她从心里抗拒临床相关操作,她无法接受拿针在清醒的人身上做穿刺等医疗操作。
2021年,在考研本校失败后,代代回到家乡的一个三乙医院工作。在医院轮转时,她依然逃不掉必要的临床操作。她性格内向,同事之间的人际关系也令她困扰,这一切都推动她备战第二次考研。在择校时,代代也考虑过985、211院校,但边工作边考研让她无力分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备考。她从小生活在内陆地区,这一次,她想去海边看看。在一众临海城市中,她选择了医学专业相对不错的青岛大学。
↑齐贝林在家中准备考研 图据受访者
02
“考上比考好重要”
同学们不是保研清北,就是留学名校,人往“高处”走,在2020年被调剂到某“双非”高校学新闻传播的石雪也有过类似的失落感。
石雪曾在某“双一流”高校学海洋学,尽管也是调剂的专业,但海洋学宏大又神秘,让她觉得有趣。但这一学科的毕业生在就业市场上不算受青睐,前辈们的出路不外乎两种:继续往上读,或者考公进入体制内。她本科时成绩中等偏上,离保研的范围很近,跟着做过不少科研项目,也发过论文,如果考研本校,有不小的把握。但石雪看见同实验室读博的学长学姐们不少需要延迟毕业时,还是决心跨考一个便于就业的方向。
第一年考研,她离北大的分数线差了十几分。“上岸”无望后,她也试图找工作海投,过了不少公司的初筛,“但只要看到专业,基本上都把我pass掉了。”在找工作的过程里,石雪觉得自己的名校光环“好像破碎了”。
在见识过压力后,石雪积极准备调剂。一开始,她看了很多985学校的调剂招收,发现这些学校的调剂要求十分严苛,于是她一步步降低预期,一层层向下筛选,从985到211,一路下滑到“双非”。
身边有优秀的同学去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帝国理工等名校,而她接受了一所沿海城市“双非”高校的录取。她想,身边人或多或少会关心自己去一个比原来学校差的地方,过得如何,“可能就经常去问你、去观察你。”为了避免这种窥探,研一开学,石雪关闭了朋友圈,不再关注别人生活的好坏。
↑2021年12月25日,江苏省新海高级中学考点,考研的学生正在进入考场。 图据东方IC
实际上,“形势严峻”是近年来考研大军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据教育部公开数据,2016年以来,我国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报考人数呈不断上升趋势,其中2022年的全国报考人数为457万,较2021年增加21%。另据高途发布的《高途大学生考研白皮书》,我国虽不断加大硕士研究生的招生力度,但随着报名人数的不断增长,总体的报录比依然走低,考试难度增加。2022年,全国有457万人考研,而院校的计划招生人数约为110万人。
重压之下,能“上岸”似乎已经足以让考研人群感到庆幸。
“考上比考好重要”,像其他逆向考研者一样,陈雨还在追逐一个确定的结果。今年是她考研的第三年,经历过两次报考中科院失败后,本科毕业于河海大学土木专业的她,今年决定报考某“双非”高校的心理学专业。这三年间,她看着心理学的分数线逐步上涨,“第一年考的时候国家线是330,去年已经涨到350了,接下来可能还会再涨。”
03
当名校生开始走出光环
名校光环固然能让学生与学校“与有荣焉”,但有时也会令人迷失在集体的荣誉中,看不清自己的实力。放下“名校光环”,是不少考研人认识自我、探寻内心底气的第一步。
来到上海理工大学后,齐贝林对于研究生生活的一切都很满意。心仪的城市、喜欢的专业、有趣的课堂、志趣相投的同学,这一切让她觉得自己终于踏上了正确的轨道。“我追求的不再是一个好大学的名号,我想真真正正学点自己想学的东西。”
齐贝林说,学校最吸引她的特点在于秉持着“工文结合”的理念办学,虽在新传专业,但在课程学习中,她还是会和数据、编程打交道。她在本科就学过编程,非新传的背景反而给她带来优势。
“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代代说,在得知顺利“上岸”的那一刻,自己感受到的并不是扑面而来的喜悦,而是担忧和焦虑,尤其是看到本科同学二战“上岸”985后,她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再勇敢一些。今年4月,她在社交平台写道:“是不是只有我考研往下走,一志愿双非,‘上岸’了也高兴不起来。”
不过很快,这样的失落就被青岛的海风、充实的生活以及见到偶像的喜悦冲淡了。“刚到青岛时,我就去看了喜欢的明星的演出,这让我开心了很久。”
↑青岛大学校园俯瞰 图据东方IC
在刚刚入学时,石雪曾偷偷加入豆瓣“985废物引进计划”小组,并给自己贴上了“失败者”的标签。入学后,与自己和解的过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艰难和漫长。石雪发现,身边的同学和自己经历类似,“很多人都是调剂过来的,都很优秀,不只是你一个人这样。”另外,严谨的教学方式、浓厚的学习氛围也让她感到充实和满足。
读研后,石雪最大的感受是,她不再关注学校光环带来的荣誉感,取而代之的是思考个人价值的实现和个体意义的追寻。“学校不再是我身上的一个名号,我会更多思考自己能做什么,而不是名校光环带给我什么。”
有时候,调剂反而能带来就职上的优势。对张盈来说,从北师大调剂到首师大并未使她产生强烈的落差,反而让她离理想的教师职业更近了一步。进入首师后,她的专业是语文教育,是当老师的对口专业,期间研究生导师还为他们联系了“海淀六小强”中学的实习。
在研究生生活里,张盈学会了平衡学习和生活,还谈了恋爱。她不再像本科时那样,总被一股焦虑裹挟着,早睡早起,然后把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现在,她想有松有弛地度过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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