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杨叔子做科学实验。
作者 | 雷 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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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邱晨辉
11月4日22时50分,有“中国高校人文素质教育第一人”之誉的中国科学院院士、我国机械工程专家、原华中理工大学(现华中科技大学)校长杨叔子,因病医治无效,在武汉逝世,享年89岁。
杨叔子,1933年9月生于江西省湖口县。和许多中国孩童一样,少年杨叔子学会的第一首诗是《静夜思》。
1938年,日本侵略者逼近江西湖口,5岁的杨叔子在跟着家人逃难途中,辛亥元老、曾做过孙中山秘书的父亲杨赓笙,将诗中的游子思乡之情化作山河破碎的悲愤,嘱告年幼的杨叔子要一句一句铭刻在心,奋发图强。
一心向学的时光里,杨叔子也有过少年意气。化学课上,有些调皮的杨叔子被老师批评:“杨叔子没有化学头脑,学不好化学。”他从此就不好好学化学了。
中考时,杨叔子投考了九江市同文中学,险些落榜:他的语数外成绩几乎满分,但是物理化学不及格,其中化学只考了25分。杨叔子后来得知,之所以录取他,是因为同文中学的考官看到他几近满分的语数外成绩时,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孩子语数外学得这么好,物理、化学会真的差吗?”
大学二年级的杨叔子。
让杨叔子颇有感慨的是,多少年后,即使已是大学校长,他遇到和自己当年情形相仿的学生,想帮一把,却有心无力,“今天的硬性标准不能扬其长避其短,牺牲掉了一部分有禀赋的孩子”。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这位从小背诗拼不过哥哥老是被打的科学家认为,后天的勤奋最重要。
在华中科技大学,流传着一段传奇故事:为了节约时间,杨叔子从1956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到结婚,再到有女儿,全家人吃了30年的食堂,直到女儿1986年结婚后才有了改变。
在国门还没有完全打开的年代,睁眼看世界需要充分掌握外文知识。华中科技大学的老同事至今自叹不如,每次和杨叔子一起坐火车出差,晚上车厢内的灯熄了,正在背单词的他没有停下,拿起单词书径直走到厕所门前,借着门口微弱的光线继续背。
1993年的杨叔子。
杨叔子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他一生致力于机械工程与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等新兴学科的交叉研究,开发出国内第一个信号处理系统,出版国内第一本“基于知识的诊断推理”的学术专著,发表国内第一篇关于智能制造的学术论文,47岁成为湖北省当时最年轻的两位正教授之一,成了华中理工大学(现华中科技大学)第一位院士。
他还被称为国内高校领导人中“人文素质教育第一人”,在大学校长任上掀起的“人文风暴”,时至今日依然影响着千千万万的大学生。
1994年,一封在校学生的来信吸引了时任华中理工大学校长杨叔子的关注。
这名同学在信中提出一个困惑:为什么中国大学生英文考试不及格,拿不到学位证,但他们写文章时错别字一大堆,用词不妥、造句不通、文章不顺,照样拿学位?
杨叔子将这封信带到了校长办公会上。
在他的提议下,一个我国高等教育史上里程碑式的决定诞生了:不论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必须通过学校组织的“中国语文水平达标测试”,不合格者不予颁发学位证书。同时,系列人文讲座也在他的倡导下开始创办。
一场声势浩大的“人文风潮”由此发端,清华、北大、南开等高校纷纷加入人文素质教育的大潮。
杨叔子有一句名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现代科学,没有先进技术,就是落后,一打就垮;然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民族传统,没有人文文化,就会异化,不打自垮”。
见证今天许多青少年的浮躁和压抑,这位耄耋老人更加笃定自己的这一人生信条——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交融,两翼齐飞,不可或缺。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杨叔子一直在公开呼吁取消中学文理分科,改革中小学课程体系,开展素质教育。
“文理分科培养出的是1/4人,甚至是1/8人”“没有科学的人文是残缺的人文,没有人文的科学是残缺的科学”……在许多公开场合,杨叔子都直陈其弊,“分科太细,甚至学工的不懂理,更不懂文,学机械的不懂电气,学制造的不懂汽车,如何能有交融和创新?”
2007年,杨叔子在家中书房。
多年来,他对自己的博士生有一个广为人知的严格要求,就是博士论文答辩前要先背《老子》,后来又加上了《论语》的前七章。
这一“另类”要求,也曾给杨叔子带来不少争议,但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浮躁、焦虑和压抑,他坚信自己是对的,“背是形式,最重要的是在潜移默化中让学生浮躁的心宁静下来,让人的精神升华起来”。
这位总是寄望于青少年一代的老院士曾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坦言,这其实是在补中学甚至小学的“课”。多年奔走大学、中学讲坛,他有一个一以贯之的观点,那就是“要先育人,后制器”,“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而今,那个在人文素质教育讲堂上,置身无数青年学子之中、舞动着双手、大声吟诵那些撞击青春心灵的古诗词的老校长身影,永远定格在无数华中大学子的心中。
2016年8月10日,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杨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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