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前后,中国农业大学畜牧专业一度转出接近40%的学生。但随着现代化养殖业成为朝阳产业,近几年,又有很多同学选择来就读。(农健/图)
“自由转专业”,仍然是多数本科生难以达成的梦想。
麦可思研究院调查数据显示,2021年有13%的高校毕业生表示考研的原因是想改变专业,这和本科实现转专业的人数比例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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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高校转专业的主要对象为大一、大二学生,且对学生的学业成绩有较高要求。另外,部分高校规定,本科生在校期间只能转一次专业。
但也有高校做出了自由转专业的率先尝试。2011年以来,中国农业大学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先后启动了“自由转专业”政策。中国农大对转专业的同学不设条件、不限次数、不限年级、不限专业,做到了“零门槛”;中科大则通过三次自由转专业的机会和个性化培养方案真正实现了学生100%自主择“业”。
不过,并非所有高校都认同需要一个完全自由的转专业制度。北京师范大学-香港浸会大学联合国际学院(下称“UIC”)作为具有香港高校基因的民办高校,虽然没有施行自由转专业政策,但也通过设置辅修和丰富的通识课程结构来满足学生的跨专业需求。
到底应该如何看待转专业制度?对此,南方周末记者邀请中国农业大学副校长林万龙、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副校长周丛照、UIC招生办公室主任林群英一同探讨。
“对学生成长有利”的政策
南方周末:学校的转专业政策及其特点是什么?
周丛照:中科大学生有四次重新选择专业的机会,新生入学后即可申请进入各种英才班或拔尖班,一年后可根据兴趣自选学院或学科;大二结束后可在学院或学科内自选专业;三年级后还可调整专业。四次机会,没有专业大类的限制,各个学院灵活转换。
另外,即便是转专业没有成功,也可以采取“个性化修读”的方式,通过修习其它专业的课程,拿到学分并获得其它专业的学位。真正实现100%自主选择专业。
林万龙:农大是中国最早实行零门槛转专业的高校之一。一般高校对转专业会有两个限制,只能在某学科专业门类里转,以及对学生成绩会有附加条件。而我们的在校本科生自入学后第一个学期末就可提出转专业申请。转专业工作每学期开展一次,学生报名时不设条件、不限次数、不限年级、不限专业。每次允许填报一个志愿学院,在一个志愿学院下至多选择两个专业。近年来,转专业成功率平均达70%。
林群英:UIC有灵活的转专业政策。新生入学后,可于大一下学期,根据教务处的时间要求,提出转专业的申请意愿。学校在尊重学生意愿的基础上,结合学校的教学资源,并严格按照学校规定的程序,允许学生申请专业调整。我们允许每个专业有20%的转专业名额,其实目前的政策已经可以满足大部分同学的需求,完全放开转专业我觉得并不合适。
南方周末:为什么UIC并没有完全放开转专业的限制,是和学校的课程设计有关吗?
林群英:UIC每个专业的课程设计具有一定的交叉性,比如我们的统计学、数学与应用数学以及金融数学这三个专业都要求学生具有扎实的数学理论基础,都会上微积分、高等代数、数理统计等课程。这可能是UIC学生的转专业需求相较于其他学校不那么强烈的原因之一,他们在本专业已经能接触到其他专业或相近学科的知识。
除此之外,学校有副修,目前已经开放了23个副修专业,同学可以选择一个副修专业修读该专业的5门核心专业课程。根据我们整体课程结构的设置,学生除了63-82学分的专业课课程之外,还需要修18学分的通识教育课和15-30学分的自由选修课,37学分的大学核心课。
毕业生深造率也高,2022届的1513名毕业生中,升学的有1280人,达到了84.6%,其中QS全球前百名校录取人数是1021人。
学生根据兴趣选专业的同时,可以副修或上通识课,这对有志于深造的同学来说很有利,可以帮助他们申请一些复合型研究生专业。
南方周末:有没有哪件事情让你觉得,一个宽松的转专业政策是对学生成长有利的?
林万龙:一部分真正有转出需求的,其实是那些对原专业没有兴趣,甚至导致成绩跟不上的学生。
2020年是我做教务处长的最后一年,办公室来了一个学生,是一年级新生,到了资环学院后,对原专业没兴趣,才学了一学期,就有点抑郁。学生自己想转到英语专业,但外语系有点顾虑,担心她有心理压力,到英语专业后学习同样跟不上,但由于有政策在,还是让她转了。
当时我邀请她到办公室,问她英文水平到底怎么样。她说,她对英语很有兴趣,自己的英语水平好到在大学校园里估计没几个人敢和她用英语对话。
我一直惦记着这个孩子。不久前,我专门问了外语系这个孩子的情况。结果老师们告诉我,孩子顺利毕业后出国了,到一个排名很靠前的大学读研,她出国后给外语系系主任发了一份邮件,对老师们表示感谢。这让我很欣慰,感触也很深。
“冷门”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南方周末:许多学校在放开转专业限制时,会担心出现冷热门专业不均衡的现象,你如何理解冷门专业?
林万龙:如果从不同角度来看,实际上“冷门”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比如,有一些专业很好找工作,有些专业初次就业的收入比较高,还有一些专业虽然本科就业收入会低一些,但继续深造的比例很高。
就拿动物科学专业来说,曾经转出的学生很多。学生对这个专业不了解,一讲到动物科学,大家就会想到牲畜,想到脏乱差。但实际的情况是,现代化的养殖企业工作环境很好,生产的自动智能化水平很高,员工待遇、特别是技术人员待遇也很好。中国农大的动物科学学科排名全国第一,给知名畜牧企业担任顾问或提供咨询服务,收入很高,学校110周年校庆时,贡献了最大数额单笔捐赠的就是动物科技学院的校友。现代化的养殖业现在已经成为市场前景很好的朝阳产业,因此最近这几年,也有更多同学选择到动物科学专业就读。
林群英:在UIC的机制中,“专业”可能也没有那么重要。举个例子,我们没有法律专业,但我认识一位毕业生在法律行业工作。我问他,是如何走上律师这条路的?原来他本科是在热门的会计专业,那时选了一门法律通识课,上课的教授是香港法律界的一个“大咖”,由此学生爱上了法律。从会计专业毕业后,他拿了香港中文大学的offer,因为热爱法律又修了法学硕士,现在他成为了香港某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从他的经历可以发现,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专业是什么并没有那么重要,学生不用过度焦虑。
南方周末:坚持自由转专业这些年来,学校如何应对某些专业流出人数过多的问题?
林万龙:每年我们都会分析各个专业的数据,得出的基本结论就是,没有哪个专业一直是冷门专业。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是社会学专业。四五年前社会学转出的人数很多,但这几年反而转入的学生多了。背后有社会需求的变化,例如国家现在特别强调的治理体系、治理能力建设、乡村振兴战略等,都需要大批社会学人才。更重要的原因是,学院强化了学生服务,专业办学质量也越来越好,师资建设成效显著,这些都加大了这个专业对学生的吸引力。
转出人数多了,学院会有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学院会千方百计提高办学质量,更加关心学生。所以凡是转出人数多的“冷门”专业,大概几年之后,都会扭转态势。
周丛照:这个问题可以反过来考虑,为什么会没人感兴趣某个专业?可能有两个原因。
首先是学生不了解这个专业,那就要提高学生的专业认知。我们现在发动更多老师去中学做专业的科普宣传,让中学生了解该专业的就业前景非常好,或者读研的机会非常多,未来选择的空间非常宽广,那就可以吸引他们。
第二个原因是,学生在专业学习的过程中感觉学不到有用的新知识,这是专业本身需要更新了。专业负责人应该反思,内容应该更新,跟时代要同步。在知识不断迭代的背景下,任何专业都必须与时俱进,否则就会被淘汰。所以我们在施行100%自主选择专业的同时,基本上所有专业培养方案都在不断调整。
如何“留”住学生
南方周末:前面几位都提到了,转专业的压力实际上会传导到学院的建设上,那么,学院会如何尝试“留”住学生?
林万龙:仍以社会学为例,新一轮的学科评估里,中国农业大学的社会学学科从B上升到了B+。我们是一个主要优势在涉农学科的高校,且顶尖综合性大学都设有社会学学科,这样的竞争环境下,这是很不错的成绩。农大社会学学科学术影响力、社会影响力上升,会反馈到学生身上,学生很自然地会产生自豪感、荣誉感;加上学院对学生的服务更加贴心、情怀教育比较到位等因素,学生自然比以前更愿意留在这个专业。
转专业政策也在倒逼学院实行专业结构的调整。以信电学院为例,原来的信电学院的专业布局比较传统,转出的学生挺多。这几年加大了教学改革,抓住新工科建设的契机,调整专业布局,布局了人工智能、大数据等专业,很受学生欢迎。现在信电学院是转入学生比例最高的学院之一。
林群英:我们的博雅教育另一个特点是师生互动。我们有导师关顾计划,老师有着多重“身份”,在学生眼里,是师,亦是友。在UIC,每位老师都会有consultation hour(答疑时间),一周大概有10个小时。
我们有个专业,招生时的第一志愿率不高,按理说转出的学生数量会很多,但后面我发现它的转专业人数是0。我专门去做了追踪采访,学生们说,来了发现专业的老师很照顾他们,就不想转走了。
南方周末:是否还可能有一个更自由的转专业政策?
周丛照:现在,中国大部分高校都在探索学分制。我对学分制的理解是,学生在全校随意选学分,达到了哪个专业的毕业标准,就在哪个专业毕业。
我们准备在少年班做试点,除了最硬核的数学物理有一些标准,每个学生都可以100%自由选择课程和课堂,如果达到了修下一级课程的能力要求,就可以继续修。
南方周末记者 苏有鹏 南方周末实习生 李雅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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