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7日,上海中考,中考考生冒着细雨进入考场。 (IC photo/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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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害怕的事没有发生。
上海市考试院网站窗口弹出:您已被中本贯通—上海商业会计学校(学校)—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录取。
王觅雅激动得手抖,眼泪溢出。那是上一个中考季的事了。去年8月里那天,她和女儿一直守在电脑前。她忧心忡忡,但又不敢跟女儿交流:万一分数线变动,女儿只能去读中高职贯通项目,最后拿到个大专学历。那这位母亲会觉得“对不起孩子”。
“中本贯通”,即“中职—本科3+4”贯通培养班,被视为一条绕道上本科的“捷径”,仅在部分地区小规模试点多年。
王觅雅的女儿上初二时,教育部曾发文强调“坚持职普比大体相当”。那一年,伴随着“双减”、校外学科类培训被叫停,普职分流开始成为义务教育阶段家长最关注的话题,没有之一。
这个话题至今热度不减。在一个对职业教育不甚信任的环境中,中本贯通是个例外。
在上海,试点于2014年启动,录取上的学生,于中职学校完成前3年学习,通过转段考试后进入对口的应用本科就读4年。无需经过高考。
和中高职贯通一样,这只是中考分流后的路径之一,差别是中高职贯通只有大专文凭。有本科学历加持,中职也变得可以接受,中本贯通的录取分数线逐年抬高。
捷径也曾濒临消失。2020年9月,教育部提出逐步取消中本贯通模式。2023年更被视作中本贯通末年。
又到了一年里人们为普职分流焦灼的中考季。三年过去,“末年”并未成真。2023年2月,上海市教委发文称,将继续扩大试点专业范围。6月初,黑龙江省水利学校也发文提到,全省范围内已确定3所中职学校,作为首批中本贯通培养试点单位。
令人好奇的是,无论论文研究,还是社交平台分享,与之相关的讨论,几乎都关于上海。
9年过去,这条“捷径”为何只在上海试点顺利;而“走了捷径”的学生,又是如何看待这段在15岁就定好未来7年方向的求学经历,如何早早学习成为一个逃离内卷的普通人?
住在浦东,“智商普通”
在上海,浦东被视作“鸡娃”天堂,每年中、高考,浦东新区学生的平均分都居于前列。
这自然不乏家长的投入。上海16个行政区划,浦东的“新上海人”最为集中,他们经历过一次次考试,拥有足以在大都市立足的高学历,为后代的教育埋单理所当然。
住在浦东,女儿却“智商普通,学习态度不大好”,王觅雅也曾逼着孩子学习。算下来,仅初二开始的补习费就花掉二十万。吵得激烈时,女儿明确说,“就是不爱学习”。
从小学开始,女儿的成绩始终徘徊在班级中游,稍微发挥失常就会落到中下游。小升初后,女儿被划入一所不错的初中,但成绩并未提升,疫情期间又迷上上网,学习这件事,变得更难了。
中考前夕,女儿提出不想读高中。接受这件事,王觅雅没有经过太多挣扎,或者说经过了极为理性的考量。“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孩子不想卷,我们也卷不动。”她也担心,即便女儿考上高中,也可能会因为叛逆更加逃避学习,最终还是只能读大专。
信息是从另一位“宝妈”那儿传来的。女儿初二时,王觅雅偶遇了一位初三学生家长,当时,对方的儿子在已经通过某中学艺考面试的情况下,选择了中本贯通。
对方说起,如果孩子上不了市重点或头部区重点高中,想上本科大概率只能通过艺考,还有很大概率考不上。这句话,给当时一门心思想着高中的王觅雅带来了强烈冲击。
一年后,她的女儿走了一模一样的路:同一所中学艺考自招,然后是中本贯通。
选择这条路的上海家长、学生,大多有一些共同特征:他们曾试图在应试教育体系内向上竞争,却备受打击。直到在为数不多的可选项中,看到唯一可能实现最大限度平衡的一个。
但也有人原本在应试教育中如鱼得水。林晓辉是王觅雅女儿的中职同学。2022年,她以687.5分考入上海商业会计学校,成为中本贯通—会计学专业第一名。这个分数,高出2022年上海公办普高最低投档线167.5分。
初中时,林晓辉就读于黄浦区最好的民办中学,全年级360人,她排在150名左右。按照全校90%的区重点高中升学率,读市重点高中,再升入一本高校,几乎十拿九稳。而中本贯通的试点名单上,大多是二本。
是身体问题迫使林晓辉做出了选择。上课、刷题,初中的最后阶段,她几乎每天凌晨两三点入睡,受先天性心脏病和免疫系统疾病影响,心慌、头晕、眼花,体检时,多项指标异常。
“自己身体不好,父母又说我们家境还行,不需要我拼命赚钱,能有比较稳定的收入就够了。”林晓辉顺从父母意愿,放弃竞争激烈的高中,以及高考。
同为浦东妈妈,刘欣很能理解林晓辉的父母——接受女儿是个普通孩子,未来会过上普通生活。
王觅雅和刘欣都是本地人,这给了她们一部分底气。但此前的每个阶段,刘欣为孩子挑选的都是“最好的”。
刘欣在科研院所工作,受同事影响,她也曾相信,家长需要用非常认真、负责的态度对待孩子的学习。“现在的就业形势,怎么样都要上个985、211,出来找工作才有竞争力。像我们单位招人,都有‘双一流’(高校)的要求。”
孩子上初中时,刘欣也曾在每次小测后,为班级排名、学校排名焦虑。而女儿用全校垫底的成绩一次次向她证明,读名校的期许终究无法达成了。
直到中考前三个月,刘欣第一次认真考虑中本贯通,也逐渐确认,和同事们相比,由于经历的差别,彼此对孩子的期待存在差异。“很多人是通过中考、高考不断改变命运,从二三线城市或者小镇来到大城市生活,相信知识改变命运,也愿意这样(循环),但作为‘土著’,从小到大,我爸妈对学习就没有规划。”
这个第三代“土著”,已经不需要女儿通过学习实现阶层跃迁。
2023年6月17日,上海中考开考,徐汇区田林三中考点。 (视觉中国/图)
没了高考“指挥棒”
刘欣还是有所顾虑。最担心的莫过于,女儿在职校会过早接触社会,染上不良风气,一如外界对职校的印象。
顾虑是在与学生的接触中渐渐打消的。她加入了一个由2021级中本贯通生组织的群聊,群里,学生会有意识地维护学校声誉,主动表达对学校的喜爱。他们的讲述中,严格的管理制度、详细的课程安排都让她相信,中本贯通“可行”。
中本贯通确实没有让选择它的学生和家长失望。
按照政策要求,林晓辉所在的学校不能举办月考,每学期只有两次考试。没了高考“指挥棒”,校园生活不再被刷题包围。几乎每周,操场上都会举行游园会、摆摊、随机舞蹈等活动,一学期下来,她参加了十几场,重新拾起因为中考放弃的书法爱好,健康也有了很大改善。而朋友圈里,升入高中的同学在为熬夜作业、月考和作业抱怨。
压在家长身上的教育责任也自然减轻。过去一年,虽然女儿仍旧不写作业,拒绝参加与专业有关的技能竞赛,王觅雅也接受了,“至少中本贯通没那么难,拼一拼(读完本科)问题不大”。
从过往经验来看,要通过转段考试——中本贯通最为重要的一环,的确并非难事。
2016年,王茵然考入上海市医药学院中本贯通—制药工程专业。三年中职,除了常规的语数英三科,所学课程大多为专业课,二年级开始进药厂实习。转段考,王茵然觉得属于“努力一下就过去了”的水平。2019年升学时,班上40名同学全部通过。
哪怕没过,这些本市户籍的学生,家庭也有能力为他们提供另外的出口。
“像我这样比较传统的家长,是一定要让孩子升学的,不会同意她中职出来就工作。”刘欣提到,假如孩子意外无法通过转段考,会考虑通过雅思考试,送孩子出国。
可以预期的本科文凭、自由宽松的教育环境,让这些家庭收到很多艳羡。
“很多同事或者同学还要为测验排名焦虑,不停对标学校排名前25%在历年高考中是什么成绩,而我好像已经进入孩子上大学的阶段。”自孩子进入上海现代音乐职业学校后,刘欣真切地体会到,“管学习,关系紧张,自己焦虑;不管学习,花好月圆,大家都好。”
林晓辉同样从他人身上感受到“升学之苦”,“有几个本来想考中本(贯通),但最后去了普高的同学跟我说,后悔没上中本(贯通)”。
但这也反映着中本贯通作为一项改革试点的尴尬——信息多来自政府公告或熟人分享,初中学校很少推荐。
王茵然还记得,当自己和另一位同学将写有中本贯通的志愿报给班主任时,老师不是很高兴,担心这批成绩还不错的同学,会因此进入一个“不太好的地方”。
老师们的顾虑还有更切实的原因。一位宝山区的初中老师曾在社交媒体上提到,虽然中本贯通是一个更轻松的选择,但对于还未成年的孩子们来说,高中能提供更多元化和更有深度的文化学习,在学校和专业上也有更多选择空间,如果学生能上市重点却选择中本贯通,自己会“意难平”。
林晓辉还提到,作为区里最好的民办初中,学校一直非常看重每年升入市重点的学生比例,“如果我去上了中本,就少了一个上市重点的人”。
因为担心老师劝阻,直到最后填报志愿前,她始终没提过这个想法。
反复的政策
在上海,中本贯通试点始于2014年11月,到林晓辉中考时落地已近七年。但从全国范围看,上海并非首试。
2010年颁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提出,到2020年要形成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协调发展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两年后,江苏提出中职与本科“3+4”分段衔接培养模式。2013年,山东成为第二个试点省份。此后多年,河北、海南、重庆等地亦陆续开展称谓不同、内涵一致的试点。
综合江苏、山东、上海三地的制度设计可以发现,中本贯通具有七年学制、分段培养、固定专业、可免高考、面向本地应届生、较高的中考成绩要求等普遍特征,只是在具体实施细则上略有不同。
试点开始后,各地的办学规模都有明显扩大。数据显示,上海市试点院校开设的专业总数从最初的4个,逐年增长到2021年的66个。江苏省内批准的项目数一度达到105个,最多时,共有45个中职院校、25个本科院校参与。2019年上海还提出,到2022年,将重点打造2-4所国际一流的高职院校,建成80个中本贯通专业,并完善相关的人才培养体系。
录取分数也逐年提高。上海市考试院网站信息显示,自2014年起,上海始终参照公办普通高中最低投档控制分数线,划定中本贯通投档线。但从2017年开始,所有专业的实际录取分数线都要高于普高线,其中,2022年竞争最激烈的上海商业会计学校商会信安专业,最低录取分数超出公办普高分数线153分,几乎达到16个区所有区重点高中的录取要求,甚至超过多所市重点。王觅雅还提到一个现象,2022年中本贯通专业投档分数线提高时,普高却因扩招分数线下降,这让她一度后悔。
中本贯通受到追捧,但这始终是一种探索、一次改革……
2017年8月,在回答人大代表提出的“关于‘3+4’中职本科贯通培养模式”建议时,教育部提出,目前国家未对此做制度性安排,需要从教育法律法规、职业教育定位、职业教育各阶段教育教学以及考试招生制度整体设计等诸多方面加以论证。这一表态被学界解读为倾向于默许地方各自探索。
到了2020年,教育部又表态,将逐步取消中职本科贯通模式,引导不同阶段教育合理分流、协调发展,为学生接受高职教育提供多种入学方式。
除上海外,不少省市招生规模确在2020年后减少。公开数据显示,相较于2019年同期,2020年山东招生人数减少了300人,重庆减少了80人,江苏的招生计划数也由2019年的1530人连续缩减至2022年的1260人。
江苏理工学院职业教育学部副主任臧志军曾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提出,中本贯通在运行中的突出问题在于偏离了政策初衷和方向,实际操作中,本科高校很难为少部分学生单独设计培养方案、设立班级等,很难实现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协调发展。此外,少部分中考成绩仅达到普高录取分数线的初中毕业生,无需高考就能升入本科高校,也会引发大众对教育公平的质疑。
到了2022年末,积极信号重新释放。教育部再次提出,支持各省开展中职与职业本科或应用型本科(3+4)七年贯通。
“虽然一度说要逐步取消,但确实各个地方情况不一样,比如上海做得很好,人家也有需要,也可以继续探索。”西南大学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所长林克松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
上海的探索方向越发制度化。早在2018年11月,该市已通过《上海市职业教育条例(修订草案)》,计划以立法形式肯定全职业教育衔接贯通培养制度。随后公布的数据中提到,截至2018年底,全市每年招收中高贯通、中本贯通生源已占到整个中职招生的25%,占总专业点的35%。
至今,在最早开展试点的三地中,上海是唯一仍在继续扩大规模的。
2023年6月17日,上海中考开考,闵行区莘松中学春申校区考点。 (视觉中国/图)
为什么是上海
并非最早试行,也非招生人数最多,为什么是上海?
林克松曾在华东师范大学做博士后,参与过中本贯通在上海落地的全程。在他看来,与其他省市相比,上海的特点在于,无论规模还是制度设计都做得比较好。
“最关键的是课程一体化设计。”林克松解释,对参与试点的中职和本科学校来说,中本贯通的吸引力在于能为学校提供更多及更优质的生源,但如没有政府层面的监督引导,对学生的培养很容易陷入放养状态。
林克松回忆,最初上海要求,凡有意参与试点的中职、本科学校,都要两两联合制定人才培养方案并进行答辩,最终通过的项目获得立项。当时,不少学校都曾邀请职业教育领域的专家对方案进行论证,林克松也在其中。
王茵然就读的上海应用技术学院就是首批试点的两所本科院校之一。回顾7年学习经历,她发现,中职三年,比起在同校同专业的其他中专生,中本贯通班会多加些有机化学、无机化学这类对接大学的课程。升入本科后,中本贯通学生的文化课成绩略低于高考考入的本科生,专业课的成绩则更为优异。
实证研究佐证了她的观察。2020年底发表的论文中,上海师范大学研究生刘伟、刘安洁从上海应用技术大学、上海第二工业大学两所首批试点高校处,收集了首批中本贯通学生前三学期的成绩,在与同专业平行班学生比较后发现,贯通班的专业课成绩普遍高出3-10分,英语、高等数学等基础课则较差,相对低2-3分。
在规模上,经过近九年发展,上海市的招生规模已由首批20人增长至2022年的1870人,和山东全省招生人数接近。
林克松认为,这是家长和学校一拍即合的结果。“毕竟上海的大学太多了,导致水平一般的本科院校生存空间不大,需要生源补充;上海的生活水平相对更高,对子女升学的意愿更强烈,双方都希望能有这样的一个通道。”
但在生活水平、教育资源等存在差异的现实下,上海模式很难被复制。不过,林克松认为,上海从市级层面对职业教育人才培养一体化进行规范引导的经验,则完全可以被其他省市学习。
尽管一再强调能否获得本科学历是女儿的事,作为母亲,刘欣的担心和顾虑还是无法掩盖。2022年中考结束后,刘欣带女儿参加上海现代音乐职业学校的面试,结束时,学校领导建议,可以在中本贯通的志愿后填上本校中职。但这意味着,假如女儿没有进入中本贯通班,即便达到普高分数线,也只能入读中职。
“对于中职我是非常纠结的,中本(贯通)是不纠结的。”她说。
刘欣也想过,初中毕业的孩子还小,却要决定今后7年的学习专业,甚至是未来的就业方向,是否有些草率。“毕竟社会变化快,中本贯通不允许换专业,怎么知道7年后这个专业是不是主流或上升行业呢?”
直到录音艺术专业出现在招生简章,刘欣直觉孩子会喜欢,也开始查询专业的学习内容、排名和学校情况。女儿则给予了非常肯定的答案。
而在林晓辉看来,透彻了解专业,是漫长七年开始前的必要准备。“中考之后我想过,读书、高考,最后实质上还是就业,既然中本贯通把专业定死了,就要考虑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这个专业、以后的就业,以及假如考研应该做什么。”
“大部分中职生都会升学”
在本科学历光芒的掩盖下,外界很容易忽略,中本贯通只是中高职衔接时的一个细小分支。职业教育如何上下贯通,迄今并无统一成熟的体系,处于各地各自探索阶段。
广州市教育研究院副研究员刘荣秀曾在2020年发表的论文中提到,2010年关于中高职衔接,全国确定了26个职业教育综合改革试点地区,包括北京、上海、广东、宁波、青岛等省市。
不考虑专升本等选拔性考试,目前各地大致形成了6种典型模式,其中中高职衔接有3种,包括没有转段考试的五年一贯制、有转段考试的联合办学模式(如“三二分段”)、“3+证书”高职高考;中本衔接有2种,即广东试行的“3+证书”以及上海等地试点的“3+4”分段培养模式;此外还有最为特殊的中高本贯通培养模式,北京采用的即为这种。
在针对普职分流的众多反对声中,“中职毕业去打工”是最主要的担忧。
林克松指出,实际当中,“现在中职学生已不太可能一毕业就就业,大部分人会升学,职业教育人才一体化培养是大势所趋,而从目前来看,各地探索很多,暴露的问题也不少”。
这也和从2019年开始连续三年的高职扩招百万政策有关。北京大学中国教育财政科学研究所2022年4月发布的一份对2020年全国中职毕业生抽样调查统计显示,在近两万份样本中,就业的比例仅为35%,在约65%升入高校继续学业的中职生里,约10%升入本科院校。
6月上旬,就一体化培养问题,林克松在北京参加了教育部的研讨会,他发现,上海、浙江等地的发展较好。
就林克松观察,在国家层面已经释放鼓励信号的背景下,一些地区并非不愿参与一体化人才培养的管理,只是受到时间、精力、中高本学校利益纠葛以及课程设计专业度等的牵制,仍旧困难重重。
“以重庆为例,现在‘3+4’贯通培养有14所中职学校参与,涉及专业20个,政府只负责审批和公示项目,至于哪些中职学校可以跟哪些本科院校合作探索,又该如何培养,完全取决于学校本身。”
数据显示,近年来上海市参加中考人数逐年增多,竞争持续激烈。2022年,中考人数首次突破十万,当中超过30%考生未进入普通高中,基本走向职业教育。与之相比,1870人的中本贯通录取规模实在太小了。
林克松认为,作为一个规模不大的分支,探索多年后的中本贯通仍停留在省域层面,大众对职业教育的印象也未产生实质性改观。“这种吸引力还是对本科学历的追求,不是来自职业教育。”
因此当传言中本贯通即将取消时,上海家长们在社交媒体上惋惜不已。
2023年5月底,王茵然从上海应用技术学院毕业,考研未果,她计划先找工作。社交平台上,她将班上同学的毕业去向做了个统计,结果显示,40名同学中,有12人考研,6位考研上岸,其中3位考入一本、211、985院校,剩下的大多找到了工作,去往药厂、药企或是化工公司。
“我只是想读个本科,毕竟我们家往上数好几辈都没人上过大学。如果真去读高中,可能那三年坚持不下来,或者最后高考考不好,也上不了本科。”过去七年,除了因为学校没有保研名额,王茵然短暂地畅想过,假如考上了更好的大学,读研或许会容易些,更多时候,她对这个选择毫不后悔。
这个结果看上去挺不错。但在评论和私信中,她收到最多的问题依然是:“毕业证书、学信网信息和普通本科生一样吗?”
(应受访者要求,王觅雅、刘欣、王茵然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蒋敏玉 南方周末实习生 柯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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